二十四(1 / 2)

汉有游女 蕉客追鹿 1090 字 11个月前

此时,伯姬再也忍不住,对着众人行礼,说道:“殿下一向身体不好,临走之时天子亦有吩咐不可饮酒,这三盏便由奴婢代饮,方不负陛下所托。”这句话说得铿锵,又搬出了天子,想来这些人不会太僭越无礼。

然而她终究想错了,王室衰微以至于斯,这些人全然不把雍城王室放在眼中,更何况他一个外放为质子的人。公子缚哂笑:“这是本公子邀你家殿下,你一介贱奴有何资格饮。”

她还想说什么,一只冰凉的手已覆在了她的手上,他的声音温柔如水,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:“无妨,不过若是醉了,可得委屈你相送了。”

说罢,他执起酒盏,一饮而尽。如是者三,他引袖拭了拭唇角的酒渍,对那个神色稍缓的女子道:“姑娘不用为难,我如何会见死不救。”说罢,将空盏示给公子缚,声音清清淡淡,不卑不亢:“想必公子今日邀我前来,不是为了劝酒三杯吧。此时大家皆酒足饭饱,不知公子可否说说正事,否则过会儿我醉了,那就太可惜了。”

公子缚哈哈大笑,挥手示意陪侍的所有人离开,这些人中自然包括伯姬。她有些悻然,无端受惊,却无功而返,所以脚步有些迟疑。

公孙溯之似乎能看透人心,对她低语:“你在外间等我,我再坐片刻就走。”伯姬心里有了底,便退了出去。

女闾的庭院里种着许多葱郁的花草,此时的紫薇开得最艳,倒有些迷人眼睛。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的丝竹之声,像是极欢快的调子,很有些靡靡之风。她很通琴瑟,细细地品评了一番,觉得技艺尚可,就是心境不够纯然。

江慕昭每次抚琴,必挑一处清净之所,吩咐她焚最好的香,着最清洁的衣裳。他那个人有些过分讲究,服饰器玩皆挑剔,让她一度觉得他需要吸风饮露才可活下去。高山之雪,皑皑晶莹,却不是她可以触及的温暖。

不知不觉便等到乌金西坠,有人在身后拍了她一下,她回头,公孙浅笑的面容如春风拂面般温柔可亲。

“姑娘果然重然诺,耐心等了这么久。”他的身上带着酒气,却还是有着萧萧肃肃,爽朗清举的气质,挺拔清雅如修竹。

伯姬见他的仆从就站在身后,有些赧然,不急着谈席间之事,只是问:“殿下如何认出我的?”

他一边带着她信步向前走,一边解释:“上次不是说过了吗?姑娘身上有杜若的气息,那样独特的气味,如何能被席间的脂粉酒气遮蔽。说起来,我与伯姬姑娘着实有缘,这么快又见面了。”

伯姬举起衣袂,仔细嗅了嗅,面上染了晕红一片,却不再多言。她自然知道今日该关心的事情是什么,也保持着足够的耐心。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,她明白。

出了女闾,见阿毕就守在不远处,抱着剑,见她与公孙溯之一起出来,挑了挑眉,一副探究的神色。伯姬无法解释,犹豫着比了个稍待片刻的手势。

“伯姬姑娘有事要走么?”公孙驻足,微微侧过脸,笑着说。

他习惯这样的神态动作,一派温柔端厚的模样,映衬着轮廓清晰的侧颜,是让人心生亲近的好看。伯姬甚至怀疑,他的眼盲只是装出来的,否则为何会对周遭的一切那般敏感。

“殿下走得太快,我跟不上。”她娇嗔着说了个无比别扭的借口,故意走得更慢了。公孙似乎很吃这一套,回身低语温存:“自是我的不是。”

伯姬弯了弯眼睛,笑得娇俏,声音软的不像话:“自然是殿下的不是,我若是伤到脚了,你可准备背我么。”

一言一出,公孙溯之的手都出了汗,大概是没有料到她如此不循礼法,一时有些失语,吞吐了半晌才道:“姑娘说笑了,溯之如何敢趁人之危。若伯姬姑娘不嫌弃,且往舍下小坐,我为今日席间之事向姑娘赔个不是。”

伯姬看着他白皙的面容红的如同此时的夕阳,带着冶艳的色彩,笑声如银铃一般:“殿下果然是君子呢,小女子不过是开个玩笑,还请不要介意才好。”

说罢,反手扶了扶他的手臂,见他不解,出言解释:“抬脚,上车了。”公孙笑着摇了摇头,无奈于她的古灵精怪,却觉得心口有暖流涌过,澎湃着一圈一圈的涟漪。他其实已经习惯目不能视物的世界,并不需要得到这样的照拂,然而她却这样关爱有加。

马车摇晃出一个清净的世界,伯姬不说话,呼吸浅浅,但他偏偏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。

“看着我做什么?”公孙身体微微前倾,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。伯姬想了想,还是道:“殿下发上的簪子……似乎是我的。”

他依言将簪子拿下,却握在自己的手中,摩挲着上面的花纹,笑:“姑娘何以认定这便是你的?”

“那是我那日……”伯姬几乎脱口而出,忽觉得这句话是个坑,她若是掉进去了,就证明了她那日的处心积虑。不过这是江慕昭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,就在十四岁生辰的那一天,于她有许多特殊的意义。还是想要争取一下,毕竟对方是君子,想必不会过分为难。